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谁让我只是一只羊》作者:xxsyc1111 文案: 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王闲闲由一个人变成了一只山羊(公的)。 "如果我在生活中牺牲,请不要把我来怀念。" 蓝纹奶酪味曲奇,虽然臭但还是甜的。如需要,可搭配BGM《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本文有公山羊产奶情节,被当作激素水平不正常条件下的的正常情况,注意闪避。 01 王闲闲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眼睛睁不开——视野被遮挡了,他看不到完整的天花板。可能是头发、衣服或是被子。他抬手想胡撸一把自己的脸,但是手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言彦,我手麻了,你帮我揉揉。” 半天没有回应。 “言彦?”王闲闲又不耐烦地叫了一声,他想翻个身撞枕边人一下,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他终于清醒了,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了言彦两条光裸的腿。 “王闲闲,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跟我睡了那么久下了床就不认人了吗?不认我就算了,赶紧给我捏捏身子,我好像被鬼压床了。” 王闲闲感觉到言彦的手放在自己的背脊上,顺毛似的来回撸了两把。虽然被这么摸着是很舒服啦,但是大早上气氛就这么旖旎真的不合适:“行了行了,别摸了,再摸要硬了,今儿还要上班呢。” “闲闲,你这不是鬼压床。”言彦的声音严肃得不得了,“这是肌强直。” 王闲闲听这话有点儿生气了:“我都要迟到了,言彦你还不赶紧帮我还在这儿跟我科普?我这现在还是肌强直,今早没刷上卡被上头骂一顿就要脑萎缩了。” 言彦像是笑了一下:“其实我现在就怀疑你有没有脑萎缩了。不过以你一直以来的脑容量来看,就算萎缩了也萎缩不到哪儿去。” “言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损我?” “我觉得就是现在这时候才得抓紧时机调侃调侃。等你反应过来不定什么还有没有心情开玩笑呢。” 王闲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言彦,你什么意思啊?” 言彦叹了口气:“闲闲,你还没察觉出来吗?你变成一只羊了。” 02 “言彦言彦,我脑袋上的角长得怎么样?” “又粗又壮,还是弯的。”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算变成羊了也是一只帅羊。那我的胡子呢?是不是很正统很帅气的山羊胡?长度够不够编条辫子?” 言彦正给自家那张大床换床单被套,有些懒得理会这二傻子,随口说道:“你只长了角,压根儿就没长胡子。说不定,你根本就不是公的。” “怎么可能!”王闲闲立刻反驳,“人变羊这种百年不遇的事都被我赶上了,我还能那么幸运再体验一把男穿女吗?而且这么漂亮的角怎么会长在一只小母羊身上?没胡子可能是因为我还年轻,正在发育中,长身体呢。” 言彦没心思理它,抱着一叠床上用品绕过挡路的小山羊,往阳台的洗衣机走去。小山羊还是兴致勃勃,一路跟过去,四只蹄子在地砖上“嗒嗒”作响,还伴着王闲闲嘴里不停的“言彦”、“言彦”。言彦把一堆被羊蹄子弄脏的布料扔进滚筒里,倒了洗衣液,按下开关放水。洗衣机发出“嗡嗡”的噪音,这是老毛病了,毕竟它已经被用了七年。言彦一直想换,在网上看了好久,他和王闲闲甚至约好了下个休息日去电器城挑挑拣拣,但是闲闲最近总是在加班,根本没时间。他看着不断转动的滚筒叹了口气,转身面对那只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山羊:“闲闲,你这状态不对。你无缘无故从一个人变成一只羊了,你就不害怕吗?” 王闲闲眨着一双圆圆的山羊眼睛,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我该怕什么?你不是帮我跟主管请假了吗?虽然这个月全勤奖拿不到是有点儿遗憾啦,但是我终于能休假喘口气儿了。” 言彦一撇嘴:“王闲闲,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动物你非挑山羊变了。” 但是小山羊还不明白:“我可没得挑,我又不是自愿变山羊的。不过,你说为什么我会变山羊啊?” “因为猴子智商太高,你的脑子跟不上。” 03 言彦坐在桌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只小山羊可怜兮兮地跪在他脚边,脑袋可怜兮兮地贴在地上,那样子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言彦,是不是我变成山羊了你就不爱我了?” 言彦淡定地抿了一口咖啡,觉得味道不对,又淡定地往里加了一勺糖,这才回话:“你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 “我好不容易休假了!这个时候你正好也做完了项目闲在家里!我们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时间这么对盘能凑在一起,而你居然不跟我聊天聊地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风花雪月铁马金戈,大早上起来你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洗床单!”王闲闲愤怒地叫道,这话本来该义愤填膺的,但是搭上山羊特有的拖得长长的尾音,听起来一点儿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威严,反而奶声奶气的。 言彦用拖鞋暗示性地碰了碰山羊的身子:“那我该干吗?干你吗?” 王闲闲闻言立刻倒退着找了个墙角缩了起来:“言彦,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重口……我现在可是一只羊啊!还是一只公羊!” 言彦又喝了一口咖啡:“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公的?你没胡子,但是你有奶头,一个一个垂下来,走路的时候晃得特别明显。” “言彦你怎么这么变态!还在我走路的时候偷看我的那个!”王闲闲软绵绵地怒吼,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哀鸣,“我有奶头?难道我真的性转了?原来还有比突然变成羊更倒霉的事。”他自怨自艾了一会儿,突然又严肃了起来:“言彦,就算我现在是小母羊,你也不能对我做什么。你要记得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要坚守住自己的节操。” 言彦冷笑:“要是我的男朋友一直保持着羊的形态变不回来了,那这男朋友不要也罢。” 王闲闲闻言又萎了:“果然我变成羊了你就不爱我了。我好伤心,我好难过,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言彦还是笑:“好啊,你要是死了,我今晚就有烤全羊吃了。” 王闲闲立在墙角,瑟瑟发抖。 04 “闲闲,我们得认真谈谈你突然变成羊这件事。” 王闲闲吸了吸鼻子:“好吧,那你也给我一杯咖啡。” 言彦嘴角抽搐:“可你现在是一只羊。” 王闲闲不满了:“羊怎么了?羊就不能喝咖啡了吗?人类可以发现咖啡还是山羊的功劳。” “没错,”言彦叹了口气,“但是当年那群山羊吃了咖啡果之后开始跳舞,兴奋得一晚上没睡觉。你正常情况下都能把床单被套折腾成那个样子,喝了咖啡得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几个蹄印子而已,言彦你太小题大作了。” “那是几个蹄印子而已吗?我要不拦着你你能把床跳塌了!” 05 最终王闲闲得到了一盆清水。言彦担心山羊的消化系统,连牛奶都没敢给他。王闲闲初为山羊,喝水这项技能还不怎么熟练,舌头舔了半天还是没能卷上什么。言彦只能蹲在一边指导他:“把舌头伸出来,对,就这样,现在碰到水了,感觉到了吗?继续,舌头再伸长点儿,再长点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舌头能有多长。够了,这时候舌头往上卷,往上卷,这个状态没错——” 言彦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努力保持微笑:“做得很好,下次喝水的时候别再乱晃脑袋就更好了。” 06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羊的,你告诉我之前我都没感觉。言彦,我能再站在高一点的位置吗?” 言彦把山羊从椅子搬上桌子,问他:“那你说说昨天的事。你有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情况吗?回来的路上有没有捡到奇怪的东西,或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昨天加班加到那么晚,什么心思都没有,就算有什么情况睡了一晚上也都不记得了。言彦,我能再站高一点吗?” 言彦环顾四周了一下,把山羊从桌子搬到旁边的五斗柜上。“可是总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然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羊?要不然你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或许这是一个诅咒?” “我想想……昨晚上我真是太累了,蹭了你半天都没反应,这大概是最反常的地方了吧?至于得罪了什么人,你也知道,就我这傻样,就算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自己也反应不过来,还当人家是好哥们儿呢。” 言彦弯了一边嘴角:“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可你总该有点儿想法吧?这世界上有70多亿人,为什么是你变成了羊?” “大概是哪路神仙看我加班太辛苦,故意找个由头给我放假吧。言彦,我能再站得高一点吗?这个位置我看不到你的脸。” 言彦受不了了:“你那一双羊角都快高过我了,怎么会看不到我的脸?” 王闲闲很委屈:“我的视野是水平的,我看垂直平面上的东西超级费力啊!” 07 言彦没法把王闲闲搬到书柜顶上让他的羊角顶着天花板,于是他只能放低自己的身段往后靠在桌子上:“这个高度可以吗?你能看到我的脸了吗?” 王闲闲转转眼睛:“还是很困难,你再低一点吧。” 言彦坐到了椅子上:“我现在在你的眼睛高度之下了,这样总该能看见了吧?” 王闲闲还是犹豫:“言彦,你最好再矮下`身子。” 言彦冲他翻了个白眼:“再矮我就给你跪下了。王闲闲,你耍我很好玩是吧?” 山羊咧开嘴角“咩”了两声,露出一个蠢兮兮萌呼呼的笑容:“言彦,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就让我过把瘾体验一把当潘神的感觉嘛!” 08 言彦真是服了王闲闲了。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看着眼前兀自傻乐的小山羊,只觉头痛万分:“王闲闲,你到底有没有自觉?你莫名其妙变成山羊了,万一一辈子被封印在这个身体里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那我能怎么办?我就只能一辈子当一只快乐的山羊了呗。” 言彦觉得自己这是第一千零一次因为王闲闲的没心没肺而叹气了:“你是快乐了,你的工作怎么办?一直请假到辞职?你每次都抱怨加班辛苦,可每次做完一桩大案之后你也挺开心的。你的亲戚朋友怎么办?一辈子瞒着?还是一辈子不再来往?你和你父母的关系本就僵着了,他们要再知道你变成了一只羊,怕不是要觉得这就是报应来了吧。” 王闲闲难得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咩”了一声,反问言彦:“还不是这一长串列表里还要加上一个你?” “什么我?” “在所有会因为这件荒诞不堪、骇人听闻的事情而伤心难过的人的名单里,是不是有一个叫作言彦?” 言彦又叹了一口气:“当然了。我不止伤心难过,还很害怕担忧。我家闲闲本来就不聪明了,现在又变成了羊,这脑容量又缩水了,可该怎么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活下去哟。” “言彦,这个梗你就百玩不厌吗?”槽虽然吐着,但王闲闲还是从五斗柜上往下跳了下去。他想用自己的羊脑袋蹭蹭言彦的腿,或是用自己的羊舌头舔舔言彦的手,他现在不能抱住言彦了,或许他可以让言彦抱抱自己,顺便给自己撸顺一身羊毛——他想安慰安慰自己的恋人。但是这个计划在第一步的时候就失败了。只见王闲闲纵身一跃,那矫健的身姿、完美的侧影在清晨的阳光下赏心悦目,他本该优雅地落地,再优雅地小步踱到言彦身边,但是他没有。 山羊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侧面着地,四肢僵硬,仿若一具成精许久的僵尸,就差脑门上贴张黄符了。 言彦扶起王闲闲的时候又叹了口气:“闲闲,这个动作你还要多多练习。山羊有先天性肌强直,摔多了会很危险的。” 09 不管怎么说,虽然经历了一番折腾,到最后王闲闲还是如他设想的那样伏在了言彦腿上,一边蹭着人家的腿一边舔着人家的手,还一边用语言安慰他:“言彦,你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最受不了你忧郁的样子了,每次看到心都要化了,想要冲上去抱你吻你,用我的唾沫星子糊你一脸。” 言彦不懂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闲闲,你这个痴汉属性隐藏了这么多年,也够不容易的。” 王闲闲没东西可以舔了,但他感觉到言彦在给自己顺毛。虽然看不见,可是想象一下言彦修长漂亮的手指覆在自己雪白的背脊上,那画面应该也是很优美的,所以他就不再计较言彦把一手的口水又糊在自己的身上这一事实了。 “那是因为咱们半斤对八两。我痴汉你也是个变态,你还想过人兽呢。” 言彦顺毛的手一顿:“闲闲,当初是你自己找上门来招我的。这么多年了,我喜欢什么样的你再清楚不过,你见过我对正常的人类男性以外的东西发过情吗?” 王闲闲倒是大度得很:“你别害羞嘛,谁还没个幻想不是,我准了。而且现在机会难得,我变成了羊,还正巧是只母的,你也不算出轨。” 言彦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换个话题:“闲闲,其实,你是一只公羊。” 王闲闲诧异:“你怎么知道的?是你说的,我没胡子,有奶头,走起路来还一颤一颤的。” 言彦又沉默了一会儿:“刚刚扶你起来的时候,我抱了你一把。” “所以呢?”王闲闲催促。 “那一下子位置没拿捏好。”言彦言语间有明显的犹豫,“我摸到了你的睾`丸。” 10 王闲闲只尴尬了一会儿。 真的只有一小会儿。 然后就选择了原谅自家恋人:“那你下次注意,不许动不动就耍流氓。” 言彦忽然就笑了,笑得停不下来。他一俯身紧紧把小山羊抱在怀里,把自己的脸贴近羊的。这个距离很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山羊的睫毛,颜色浅淡得很,整体是白的,微微带点儿嫩嫩的黄色,质的大概是有点儿韧性的硬,却又不至于硬的扎手。那睫毛一下一下地搔在人心上,应该是恰到好处的撩人。“闲闲,”言彦贴着山羊的脸呢喃,“你真是个傻的。” 山羊动了动耳朵:“你别离我这么近,痒痒。我耳朵那儿的毛好像特别敏感,你一吹起我就受不了。” 言彦嘴角弯得更厉害了。他故意往山羊的耳根处吹了口气,激得小山羊整个身子都打了个颤。他原本顺着毛的手往山羊的肚子上探去:“这倒是有意思了。告诉我,小山羊,除了耳朵,你还有哪儿敏感?” 王闲闲身子整个一僵:“那个,言彦,虽然我确实准了你……那啥,但是寡人现在还没准备好。你别这么着急,我且得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呢。” 言彦气得一下子把山羊从自己膝头拂了下去:“王闲闲,你怎么认定了死理非这么想我。你果然是个傻的。” 王闲闲又很委屈:“你不能对我要求太高嘛,我现在只是只羊。” 11 “言彦,你有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咕嘟咕嘟的?” 言彦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判断道:“闲闲,你的肚子好像在叫。” “哦,那可能是我饿了。我要吃饭,楼下嘉禾二品的海鲜粥,还有它对面的那个窗口的酥油烧饼,一个甜的一个咸的。” 言彦尽量把语气放委婉:“闲闲,你这个状态,是不是吃得简单一点、清淡一点比较好?” “我已经尽量点素的了,”王闲闲振振有词,“我本来还想吃驴肉火烧来着。” 最后言彦给他买了八宝粥,烧饼倒是一样一个,不过每个都只给了一半。 王闲闲跟他抱怨:“你这粥不给我放糖也就算了,干嘛还把大枣都挑走了?而且这半个烧饼根本不够吃嘛,本来我只能看着你吃肉夹馍已经够痛苦了,你还把我的痛苦更加一层。言彦,你这是虐待动物你知道吗?” 言彦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肉,跟他讲道理:“把大枣挑走是怕枣核扎到你的舌头,谁知道你现在口腔有没有原来那么灵活,万一囫囵咽下去再伤到胃。而且山羊的生理构造和人类差别太大,在没弄清楚之前还是少油少盐少糖的好。”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王闲闲一边抱怨着一边转动着自己长长的舌头把粥舔了自己满脸——他在使用山羊的唇齿方面还是有困难,不过现在已经很有进步了,毕竟这是弄脏了言彦两条裤腿的结果。他用这种方式吞下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所有食物,然后冲言彦叫:“言彦言彦,我还饿!” 言彦翻了翻手机,想了想,从冰箱里拿出一颗圆滚滚的生菜:“闲闲,你看这个行吗?” 12 言彦要出门买菜,王闲闲本来也想跟着他去逛街,但是这回好歹想起了自己这副尊荣大概不宜出现在都市生活中,草草撒了两句娇就没了下文。倒是言彦颇觉对他不起,跟他商量:“要不我给你买个项圈吧?以后能牵着缰绳带你出去溜溜。” 王闲闲闻言感到很意外:“言彦,你想要溜我?像是遛猫遛狗一样,你想要溜山羊?” 言彦听着这话自己也觉得别扭:“闲闲,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在我眼里从来不是猫猫狗狗的角色,不是宠物。我只是……” 王闲闲马上打断他:“言彦,你误解我了。我不介意把我当宠物带出去,我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你要是直接把我放出去会吓坏小朋友的。” 这话让言彦听着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伸手摸了摸山羊的脑袋:“闲闲,委屈你了。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让你早点儿变回去。” “能变回去当然好啦,”小山羊也顺从地任由言彦胡噜自己的脸,“但是变不回去我也不能一直困在公寓里不是。言彦,我的意思不是不想被套上着缰绳,只是觉得山羊可能不适合戴项圈。” 言彦没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怕项圈会勒到你的脖子阻碍你呼吸?” 王闲闲摇摇头:“不是。我是觉得,我这么大的体格,大概得上辔头了吧?” 言彦强行忍住了自己话到嘴边的一句“智障”。 13 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历经一番鸡飞狗跳的争辩之后言彦终于在网上给自家小山羊订了一条狗链。是白色的背带式的牵引绳,没有选项圈,不是皮质的,没有多余的金属扣和铆钉,也不带豹纹。 “咱们起码挑个金属链子的吧?结实。或者这种LED的也不错,夜里还能发光呢。”王闲闲逛淘宝逛的入迷,兴致勃勃地和言彦商量,“这个好!带铃铛,还能刻字呢。” 所有这些意见都被言彦驳回:“王闲闲,我们会在这里挑这玩意儿只是为了你能正常跑出去不至于太吓人,而不是选择某种情趣道具!” “好嘛,我知道了。”小山羊的表情不情不愿,“可是我看你见着那种带刺激叉的款式也挺兴奋的。” 言彦觉得自己必须得跟这家伙解释清楚:“我那是兴奋吗?我那是害怕。那么多尖,卡在脖子上得多有疼。你这种打个点滴都要心里建设半天的人,要是用了那种不是得跟上了刑似的。” “可是我现在是羊嘛,有毛,不怕。”大概是看着言彦脸色实在不好,王闲闲马上改了口,“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就算了。那你看这个带锆石的怎么样?看着闪亮亮的。” 言彦很怀疑王闲闲是变成了山羊还是变成了乌鸦。 不过所有王闲闲所有这些乱七八糟意见言彦都可以不当回事儿,毕竟最后下单付款的是他。 当然,除了牵引绳,言彦还在这家店订了一堆干草和苜蓿。 当然,后面这些东西是瞒着王闲闲拍下的。 14 且说这天言彦一个人出了门。他原本的意思是想给突然变成山羊的王闲闲准备一些储备粮。网上的饲养指南罗七八糟,上面的每一样看上去都不像是王闲闲愿意入口的。言彦很是犹豫了一阵,在超市里转了半天,挑了燕麦、大麦、玉米渣等等粮食类,还有蚕豆、豌豆、大豆等等豆类,菠菜、油菜、油麦菜等等青草的替代品,还有红薯、苹果、各种浆果当作甜点。据说山羊的食量很大,一天可以吃十几斤。不知不觉,一整个购物车都被填满了,还冒着尖儿,周围人看他的表情活像他是末日废土的世界穿越回来的,现在正在抓紧时间准备度过极夜寒冬。 像是为了印证这个猜想似的,言彦又往他满满当当的购物车里硬是塞了两提卫生纸。 15 言彦拎着两个巨大的袋子回到公寓,又搬了两趟才全部送回来。一个人做这些实在不容易,他干完所有的活之后累得直往沙发上瘫。等喘过气来又发现家里不对劲儿,自己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王闲闲哼一声?这太反常了。 “闲闲?”言彦在沙发上叫了一声,没听见回应。言彦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就出去了没两个小时,小山羊不会就出事儿了吧?“闲闲!”言彦一边叫着恋人的名字,一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阳台,没有;厨房,没有;卧室,没有;书房,没有;洗手间,终于有了。 山羊大头朝下倒栽在马桶里,两只羊腿无力地垂下来,看样子没有动静已经很久了。 言彦看着都快吓死了。 他连忙上前捧着羊的肚子想把他抱起来,抱了一下却没抱起来。他又加了几分力,还是没成功。怕伤着羊,言彦拿了手电来往马桶里照,看了半天总算看明白了。 原来王闲闲把自己的羊角卡在马桶洞里了。 言彦心情复杂,借着手电的照明,小心翼翼地卡着位置,总算把山羊的脑袋从马桶里捞了出来。山羊还有气儿,不过脸上一股子浓郁的尿臊和羊粪味,似乎是被熏晕的。 言彦无比庆幸当初装修的时候,自家马桶选的是孔洞更深的、底下不垫水的型号。 16 王闲闲悠悠转醒的时候,言彦正在给他洗澡。 “你轻点儿,别那么用力扯我的毛,疼!”小山羊一边叫着一边挣扎,泡沫水珠又甩了言彦一身。不过言彦这回学聪明了,事先穿了围裙,因此也没怕他单方面发起的水仗,两只手箍着四条腿就把羊倒吊着拎了起来。 “老实点儿,不然就不放你下来。”言彦提着羊腿在半空中荡了两下,“还闹不闹了?” 王闲闲瑟瑟发抖:“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老爷快让我换个姿势吧!” 言彦这才把羊放下来,继续之前的动作,用浴花狠狠地揉着面前那一身毛,把泡沫打匀到羊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王闲闲眨眨眼睛,可怜兮兮地叫他:“言彦言彦,你生气啦?” 言彦瞥了他一眼:“是啊。” 王闲闲继续试图讨他同情:“言彦言彦,下次我一定注意,使用马桶时提起十二万分小心,绝对不会再把自己的脑袋卡在里面了。” 提起这个言彦就来气,一把把浴花扔了,转过羊头劈头盖脸地骂:“我就出门了不到两个小时你就给我捅了这么个篓子!你知道我在屋里叫你那么多声一直没反应心里多慌吗?你知道我看见你倒栽在马桶里是多害怕吗?把你从里面捞出来的时候你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差点儿以为你死了!” “言彦,对不起,我错了。”王闲闲低声下气地道歉,他的声音还带着山羊那种软绵绵的颤音,让人听着就心软了一半,“我不是故意的。本来都好好的,你走了我就开始啃那颗生菜,啃了一半觉得下三路有情况,跑到卫生间来解决问题。我跟你说,我可猛了,一下子就跳上马桶了,位置对的奇准,一点儿都没弄到外面去,我都佩服自己!” 言彦只觉得自己太阳穴正“突突”地跳:“你这么厉害怎么最后还晕在马桶里面了?” 王闲闲闻言很不好意思,嚅嗫了半天总算开了口:“我也没想到。我好不容易解决了内急问题,冲水之前突然想到,我还不知道羊粪到底长得什么样,就扒着马桶边往里看了看……” 17 “言彦,你刚刚给我洗澡的时候用的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 言彦用浴巾给他擦身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待会儿我就在网上下单给你定一瓶宠物香波。” “别呀,那多浪费!而且能给猫猫狗狗洗澡的香波也不一定适合山羊。正好上个月明明给我从澳洲捎回一块山羊奶皂,多适合我现在这样子!” 言彦拽着浴巾不轻不重地给了王闲闲一下。 18 言彦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感叹:“王闲闲,你说你变成山羊刚刚半天,怎么就这么能折腾?” 王闲闲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挑剔:“言彦,这块太大了,再给我削小点儿。” 言彦不干了:“能给你弄成这样不错了,你还嫌弃。好好的休息日,全搭在你身上了。” 王闲闲得寸进尺,整个羊身子往言彦那边凑:“不搭在我身上你还想搭在谁身上?一周七天里你能有六点五天都和辉子、大张他们混在一起,匀我半天怎么了?” “你还吃他们的醋不成?”言彦放下水果刀,摸摸山羊的两只角,“这不是公司的事情才起步第三年,马上一切进入正轨了,我就能躺在家里当巴依老爷,每天看你忙进忙出取乐。” 王闲闲用自己的角轻轻顶了他一下:“你怎么这样啊,自己享福,让我在外面辛苦?” 言彦一笑:“怎么,你还上赶着给我当小白脸儿?” 王闲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的脸这么白,不当小白脸儿都可惜了。要不是本欧洲土豪这七年间源源不断地向你输送欧气和壕气,你们创业哪儿能这么顺利?” “咱们这事儿可一码儿归一码儿。说好了你前期投入都算入股,以后是吃分红和利息的,你可别想为着这个赖上我。”言彦又给他塞了一块苹果,“再说我要是真包养小情儿也不找你这样的,你那一双招子太媚,一看就招桃花。” 王闲闲跟他别扭,苹果递到嘴边就是不接:“你还嫌弃我的桃花眼?要不是当初你第一次见面就夸我的眼睛我也不会花那么多心思追你。你还敢不要我?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言彦看着他好笑,悠悠道:“我喜欢浑身都白的发亮的,睫毛长长的,眼睛圆圆的,一瞪起来能变成方的;腿要纤细的,走起路来能‘嗒嗒’作响;最好头上还长角,又粗又壮,还是弯的。” 王闲闲终于赏脸接过他递来的苹果了:“算你识相。我大人有大量,再加上现在这个形态着实不方便,就暂且饶你一命。等我变回来的,言彦你肯定得为自己之前嫌弃我那话后悔。” 言彦又笑:“想弄死我?在哪儿?床上啊?” 王闲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言彦,你脑子里除了带色儿的废料还剩下什么!” 言彦顺着他的后脖颈子往下撸了一把:“这样才配你啊。” 19 言彦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只山羊乖巧地伏在他膝头,闭着眼,不出声也没有动作,但他就是知道那是王闲闲。言彦摸了摸山羊的头,唤他:“闲闲?” 山羊打了个很响的响鼻,慢悠悠地回话:“言彦。”明明只有两个音他却拖了很长,显得懒懒散散的,又绵绵软软的。 言彦轻轻拨了一下他的睫毛:“醒了怎么还不睁眼?” “言彦,别闹。”山羊动了动耳朵,蹭了蹭言彦的大腿,“我累着呢。我刚刚跟一只山羊打了一架,它好大,还超凶,那蹶子尥的,一下就尘土飞扬,头上两只角还一直顶我。” “那你打过人家了吗?”言彦问他。 “不知道,我们战斗力差不多吧。我小时候跟我妈后面学着怎么杀鸡宰鱼,都是一拧脖子的事儿。羊这么大的还没处理过,它可比之前所有那些都聪明多了。我们斗了一半你就开始叫我,结果还没出来呢。” 言彦忽然一把把羊抱起来对着自己,一声声唤他:“闲闲,闲闲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山羊软绵绵地任他施为,带点儿黄色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颤着,安静得近乎乖巧了。言彦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阵恐慌,他一个劲儿地拍着山羊的脸,叫他的语气近乎吼了:“王闲闲你给我醒醒!” 山羊这才缓缓抬了眼皮,带着刚睡醒的懵劲儿,开始在言彦手里挣扎。言彦一时没留神,让它从怀里挣开了,退到一旁满脸戒备地看着言彦。言彦一双手上被它留下了好几道红痕,情不自禁地发着颤。言彦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羊,开口问道:“闲闲?” 山羊低头把角露给他看,还冲他呲了牙,鼻息沉重。言彦又唤了他一声:“闲闲?”但是山羊没有应他,只是冲他凶狠地拖了长音:“咩——” 言彦一下子被惊醒了。 20 “言彦,你做噩梦了?梦里还一直喊我的名字?” 言彦大口喘息,看着费力把脑袋抬到床上的王闲闲,一时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闲闲,你说你本来就不高,变成羊之后居然也是只小山羊。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给你挑了这副体态,真够了解你的。” 山羊开始一个劲儿地拿羊角顶厚厚的床垫:“言彦,你给我下来!看我不弄死你的!” 言彦一边躲他一边笑:“好啊,你让我看看你山羊形态的战斗力。” 然而王闲闲人类形态的时候就从来没打得过言彦,山羊形态也没多给他任何加成,最后只能在言彦怀里“咩咩”求饶:“好了好了,我认输,认输行了吧?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吧?我给你叫了外卖,再不动就凉了。” 言彦闻言一下子松了手:“你给我叫了外卖?” 王闲闲好不容易逃脱魔爪,一下子从言彦身上蹦下来,退后了两步:“对啊,我想着今天一天都是你给我`操办伙食,实在是太辛苦了,看你都累得睡了一下午。我心里过意不去,总得回报回报你吧。但现在我这样子又没办法做饭,只好叫外卖了。放心,是你喜欢的那家排骨,要了两份例汤。” 言彦还是满脸古怪:“你怎么叫的外卖?” 王闲闲得意了:“嘿嘿,你猜?这也就是多亏了我这么聪明,要是你变成了羊你一定做不到。” “你的蹄子肯定当不了指头按手机,”言彦推测道,“所以你不是用了座机电话就是开了电脑。家里从来没存着外卖的单子,没号码,所以只能是电脑。但是你这蹄子的灵活度敲键盘估计也费劲……” “才没有!”王闲闲跟他叫,“我叼了根笔,不管什么操作都快得飞起!我还在单子上留言:麻烦多放香菜少放辣,葱花蒜泥随便加,附赠的可乐不用拿,三十分钟内送来才给五星!” 言彦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拍了拍王闲闲的脑袋:“好好好,就你聪明。那送外卖的来了你怎么拿的?不会直接给人家开了门了吧?” “动点儿脑子好不好?我像是那么鲁莽的羊吗?”山羊甩开自己脑袋上的手,“当时我站在门里面,仔仔细细听了外面的动静,小哥哥敲门的时候特别礼貌,他声音特好听,跟我说外卖到了,请我出门签收。我就用两只蹄子拨了拨门,装出奶声奶气的样子说:‘叔叔,我爸爸不让我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但是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把东西放在门口吧。’” “你就这么骗过人家了?” “当然了!”王闲闲眨眨眼,又补充道,“不过后来我出门把东西叼回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和正在下楼的外卖小哥对上眼儿了,大概那会儿吓了他一跳吧……” 21 这天晚上言彦自己啃的是排骨,而他给王闲闲准备的是一堆淡而无味的蒸红薯煮豆子,但是王闲闲居然没有一句怨言。 言彦觉得这个事情很不正常。 “闲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山羊埋首在一堆豆子里连头也没抬:“我能有什么瞒着你?” 言彦又换了个方式问他:“那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呢?” 小山羊终于不耐烦了:“言彦,我不就是给你叫了个外卖吗?你怎么老觉得是我背着你偷偷干坏事了所以用这种方式讨好你呢?我做人的时候光明磊落,现在变成羊了也坦坦荡荡,至于这么抠抠缩缩假模假样的吗?” 据说山羊的水平视野能达到280度,言彦根本抓不到他眼神逃避的方向,于是这场问询只好就此作罢。“算我冤枉你了,”言彦道,“可要不是你做贼心虚,我想不到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 “言彦,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给你叫外卖是一次两次的事情吗?虽然我不擅长洗衣做饭,但我会暖被窝啊——” “闲闲,”言彦突然打断他,“最后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你刚才真的没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王闲闲依旧嘴犟:“人与羊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到哪里去了?言彦你这样质疑我对得起我们七年的感情吗?” 言彦笑着“哼”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王闲闲一下子直起身子:“言彦,你不能说不过我就不理我,这可是冷暴力!”但是言彦依旧不接这个话茬儿,径自走到沙发边上,把上面摞在一起的三个靠垫一个一个掀开——不只是沙发套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海绵也塌下去了,一根弹簧从洞里窜出来,一晃一晃的直打颤。 “闲闲,你跟我解释解释,我睡觉之前还好好的沙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王闲闲觉得自己满头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言彦,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切的错都是沙发的错……” 24-26节有(公山羊)产乳情节,前方高能,请注意闪避。 ———————————————————————————— 22 言彦面无表情地教训王闲闲:“我知道这沙发已经上了年纪,说不定比你还老,我明白这沙发的海绵和弹簧脆弱得不禁折腾,我理解你还不习惯这副新身子,活泼好动些也是自然的——但这沙发是房东的。” 王闲闲跟他卖惨:“言彦,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站高一点儿,谁知道刚跳上去腿就戳在里面了,我使劲浑身解数才脱得困,后腿现在还疼呢。” 言彦冲他冷哼:“真的吗?我怎么觉得那被你掰断的弹簧比你还疼呢?” 王闲闲继续装可怜:“言彦,今天你是不是不准我睡床了?” 言彦看了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不是。好歹那床垫是咱们两个掏钱买的。” 23 山羊王闲闲躺在床上也很不老实,一个劲儿地问言彦:“言彦言彦,你说我到底要不要盖被子啊?”这个疑问以言彦强硬地把被子全部抢走而得以解决。过了一会儿王闲闲又翻来覆去,硬是把睡意朦胧的言彦给闹醒了。 “王闲闲,你又闹什么?”言彦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周围太暗了,王闲闲没分辨出来。 “言彦,仔细想想,我根本不知道山羊该怎么睡觉啊?我是该侧躺着,还是该像猫猫狗狗一样蜷起来?或许山羊跟马一样,是站着睡的?” “那你就试试看自己站着能不能睡着吧!”言彦没好气地说道。 王闲闲闻言居然“嗯”了一声。言彦感觉到大床另一头乒铃乓啷地响动,到底是皱着眉头喝止了他:“王闲闲,不许你四肢着地跳下床!” 王闲闲哭丧着脸:“言彦,你这是为难我!”他换上一种悉悉索索的响动,“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勉为其难地试着一点一点儿挪下去吧。” 言彦被他噎了一下,终于舍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了:“闲闲,你是不是在为自己有可能变不回人而焦虑?” 床那头的动作一下子停了,王闲闲像是构思了好久,这才缓缓开口:“我没有……” 言彦翻过身来面对着山羊,两只手一扯把僵硬的王闲闲也转了过来,动情道:“闲闲,别怕,说不定你一觉起来就又变回去了。”山羊在他手上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唔唔”了半天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憋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据说黑夜会让人变得柔软,大概羊也一样——言彦只觉得小山羊的一身白毛从来没有这么顺手过,他情不自禁地多撸了两把,还忍不住又揉了两圈。“闲闲,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们两个之间也不会变的。” 王闲闲终于把话憋出来了:“言彦,我知道,谢谢你这么珍视我们的感情。但是现在我的半边身子麻了,能不能劳驾您再帮我揉揉?” 言彦没好气地使劲儿撸着羊,而被撸着的王闲闲还特别享受:“对对,就是那个地方!我刚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就觉得那块肌肉特别紧张动不了,你掐两下就好多了。”事实是言彦现在不仅想掐他的肉,还想掐他的脖子。可王闲闲不知道,他在言彦手下翻来覆去的蹂躏下只觉得全身都舒坦了,不禁得寸进尺:“言彦,要不你在帮我上网查查山羊到底该以什么姿势睡觉呗?” 赶上这样的祖宗言彦能怎么办? “有人说山羊在山上的时候都是站着睡的,不过大部分答案都倾向于是坐下来,和猫狗一样。” 王闲闲很高兴:“太好了!我本来也想和你同床共枕来着!” 24 第二天言彦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枕边看——还是山羊,王闲闲并没有变回来。 说不失望是假的。虽然昨天买了一大堆羊饲料,还在网上订了牵引绳和干草,但那些都是为了配合乐在扮演山羊游戏其中的王闲闲的。言彦其实很希望这一切只是某种超自然力量一时兴起的一个恶作剧,等人家闹够了就结束了。而且王闲闲这么爱演,他看了七年仍然觉得乐趣无限。估计不知道在哪儿的不能以科学解释的神秘力量也这么想,说不定人家爱死了王闲闲的表演,演了一天还不够,还要让他这个丑角儿继续当下去。 言彦备好早饭又回到卧室,小山羊还是人事不知地整个身子伏在枕头上,倒真是牢牢地应验了他昨晚上“同床共枕”的话。王闲闲真对得起他这个名字,变成山羊也还是这么赖床。言彦一边感叹,一边推推山羊脑袋:“王闲闲,起床了,你今天还是一只山羊。” 王闲闲动了动脑袋,“咩”了一声。 言彦威胁他:“王闲闲,你要是再不起来,不仅这个月全勤奖没有了,还要被你上司骂成脑萎缩。” “你骗我,言彦。你明明说过今天的我还是一只山羊,我那倒霉上司再失心疯也不会去骂一只山羊。” 言彦闻言失笑,使劲儿揉了他一把:“醒了怎么还不起?等什么呢?” 王闲闲闭着眼睛:“等着变回人呢。” “闲闲……” “言彦,我认真的!我跟你说,我早上一醒就已经有感觉了,一股热流在我胸腹的位置荡漾,我很努力地在控制它,努力把它逼出来。现在就差一点儿了,只需要再来一股助力,我就能成功了!” 言彦听这话觉得不对,伸手拨了山羊一把,不顾王闲闲“咿咿呀呀”的反对挣扎把他整个翻了过来。 果然如此。 言彦叹了口气,对还在努力变回人的王闲闲说:“闲闲,你不是要变回人了,你只是涨奶了。” 25 王闲闲一脸生无可恋地任由言彦的手在他下盘作祟,一直不肯相信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言彦,你不是说我是公的吗?” 言彦低着头在他奶头上挤了一把,看着最后几滴乳白色的液体落入罐子,这才回话:“王闲闲,虽然雄性产奶很罕见,但是自然界无奇不有。你这个情况可能是受到环境影响,内分泌失调的结果。” “你昨天告诉我我的体征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王闲闲抖动了一下`身子,仍然觉得浑身都别扭,“可是不管怎么想,雄性产奶仍然是一件很不科学的事。你说当我变回人的时候这个形状还会保持下去吗?” 言彦把罐子拿起来,举到鼻子边上嗅了嗅:“你的山羊奶闻着还不错,没有明显的膻味儿。你要不要尝尝?” “不要!”山羊一下子尖叫了起来,“言彦你最好也别试。你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啊!这件事实在是太羞耻了,产乳啊!身体改造啊!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双性生子了!这完全超越了我能接受的极限!” “闲闲,”言彦放下罐子,矮下`身子,保证自己完全处于王闲闲的视野范围之内,“你现在是一只山羊,虽然不常发生,但是仍然是能够解释的生理现象,产奶并非不正常的,跟你脑子里存储的那些重口小黄文完全没关系。你没必要为此而觉得羞愧或是耻辱。”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事儿换了你你能接受吗?” 言彦举手投降:“好吧,我理解你。那这罐子奶我帮你倒了?” 王闲闲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三秒钟:“不要吧?这样太浪费了。这可是山羊奶,还是公山羊的奶,就算比不上会下蛋的公鸡,总能赶得上人家的鸡蛋吧?” 言彦眼皮抽了一下:“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要不咱们推销一下把它卖了吧!纯天然无公害的公山羊奶,还可以长期供销,一杯三十,包月八百,也是一笔收入啊!” “王闲闲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要我给你拉皮条……” 26 王闲闲摇头晃脑:“看来这个法子你不接受,那我们换个思路。你觉得我们现在开发山羊奶皂怎么样?做澳洲那个牌子的山寨版,前期研发成本可能高一点,但是我们可以薄利多销,也可以给你的公司开拓业务。” 言彦面无表情:“我们公司是搞IT产业研发的。” 王闲闲毫不气馁:“市场经济,思路要灵活,要敢想敢干,懂吗?年纪轻轻的咱不能这么死板。虽然山寨这个名头说出去不好,但是等我们牌子名头打响了之后可以继续自主研发新型产品申请专利啊,比如山羊奶肥皂、山羊奶洗洁精、山羊奶洗衣粉、山羊奶洁厕灵,等等等等。” 言彦顺着他的理论说下去:“仔细想想你这个看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行性。我们需要先树立自己的品牌形象,把你的侧脸形象简化,做成一个花花兔子那样干净有力的logo,印在每一块我们的山寨香皂上。以后凡是使用这种香皂的人,在洗澡的时候都要先和你的侧脸对视那么零点几秒,然后把你的侧脸贴在身上来回摩擦……” “言彦你给我打住!”王闲闲急忙叫停,“快把这个想法从你脑子里倒出去!全选!彻底清除!” 27 王闲闲和言彦大眼看小眼,羊眼看人眼,方眼看丹凤眼。 最终是言彦先败下阵来:“算了,我今儿带你去医院瞧瞧吧。说不定打一针、吃点儿药就好了。” 王闲闲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这个决定莫名戳中了他某根神经,整只羊都变得开心了起来:“太好了,我还没以宠物的身份进过宠物医院呢。言彦你知道吗,上次我陪明明去宠物医院给他那只金毛美容,哇,那架势,美容美发美甲还带护理的,最后还有按摩,简直堪比高级spa。” 言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山羊哪有去宠物医院的,你也就能进进畜牧站。” 28 于是王闲闲就被言彦开车载着,开始了他羊生第一次畜牧站之旅。 然而车还没停下他就后悔了,安全带绑着大半个身子还一个劲儿地挣扎:“言彦我们不去了好不好?这地方我看着就害怕!那大铁门,那看着就廉价的玻璃门,照明都不足,阴森森的,你确定这里是畜牧站不是屠宰场吗?” 言彦一边停车一边对他说:“都到这儿了,就算是屠宰场你也得给我进去。” 王闲闲不乐意,安全带一解开就往出跑,言彦一时没注意还真让他窜出去了。可惜停车场这地形不好,对于鞋码为41号的人类没什么,但对于四只蹄子还掌握不好倒步子频率的山羊来说就是一步一个坑,跑不了两步就被抓回来了。王闲闲叼着停车场的草做最后的反抗,后来那根草被言彦连根拔起塞到王闲闲嘴里,王闲闲没了支点,在言彦怀里“咩咩”地表示不满,言彦不吃他这一套,抱着他就往大门的方向走。王闲闲看自己撒娇没反应,暗暗蓄了力在言彦怀里一扑又要往地下跑,言彦一把把羊捞起来,给他转了个身正对着自己:“每次一要上医院就这反应,你都多大了,对得起你这年纪吗?还当你是那个有女仆、管家、私人厨师和家庭医生伺候的小少爷呢?” 王闲闲声音低低:“我们家没有过私人厨师,饭都是我妈和王妈轮流做的。” 言彦把他往上抬了抬:“这是重点吗?” 王闲闲跟他哼哼唧唧了半天,最终还是服软了,把头伏在人肩头,小声说:“那好吧。不过言彦你先帮我把刚才那根草捡回来。我刚才一不小心嚼了两下,嫩嫩的,还带点甜,味道挺不错。” 29 “这根不行,太老了,我一嚼就一嘴渣滓。” “那根也不行!太小了,没啃两下就没了。” “呸!这什么味儿?像是虫子,又像是鸟屎。” 言彦伺候这位羊大爷伺候得身心俱疲,他抬手把一支草标插在山羊头上,问王闲闲:“你是不是故意跟我拖延时间呢?” 于是王闲闲又乖巧地把脑袋伏在言彦肩头:“言彦言彦,我不跟你闹了,你别把我卖给屠宰场……” 30 挂了号,进了诊室,作为山羊的王闲闲四仰八叉地倒在台面,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毫不温柔地把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他觉得屈辱,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努力瞪着一双羊眼看向言彦——受视野所限,还看不到人脸,只能对着人家一对裤管控诉对方剥夺了自己的尊严。 而真正实施这一系列暴行的白大褂对王闲闲这一切心理活动毫无所觉,他甚至还毫不在意地往王闲闲内心的伤痛上添砖加瓦:“要我说,您这山羊没什么大毛病,不必花这个钱来求医。但您要真不喜欢这点小问题,可以直接考虑阉割,这样还可以免去发情的烦恼。毕竟,现在养宠物的,阉割是大流儿。” 王闲闲闻言只觉下`体一寒,拼了命地向言彦的裤管使眼色,恨不得自己的眼神顺着人家的裤子窜上去。言彦犹豫那几秒他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所幸言彦到底没让他失望:“谢谢您的好意,但还是算了吧。我还是想要我家山羊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 医生表示理解,但语气里还是很遗憾似的:“我已经好久没阉过山羊了,还挺想练练手的。” 不过公立体系的兽医到底还是负责的,白大褂带着遗憾给王闲闲打了一针,还让言彦去领了几只针管,附带几种配合使用的药。诊所这时候人少,大夫没事儿就亲自带着言彦和王闲闲去药房拿药,路上还跟他们闲聊:“您真是把这山羊当宠物养?太少见了,这要带到一般的宠物医院都没办法,那些安置大型犬的台子没法放山羊。您看这角,这蹄子,”白大褂一边说着一边指点,王闲闲在他手下一个劲儿的瑟缩,恨不得自己能低到尘埃里,“这小家伙破坏力可不比那些温顺的牧羊、黑背什么的差。” 言彦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跟人家“好好好,是是是,不然我们怎么能来到这边找到您呢”的赔笑。王闲闲听着直哆嗦,恨不得蹬他一脚,迫于外人在场不敢动,只好继续瞪着言彦的裤管。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医生好像对王闲闲特别有感情,陪着他们办了手续拿了药还不算,还恋恋不舍地把他们送到了畜牧站的大铁门门口,最后冲他们依依惜别:“哥们儿,下次您这山羊要剪蹄子钉蹄钉什么的还找我啊,我就过把瘾,不收你钱。” 王闲闲觉得自己四只蹄子也疼了起来。 31 “言彦,你说刚才那大夫会不会是屠夫转行的呀?我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他那眼神像是要把我扒了皮抽了筋拆了骨头炖羊汤。” 言彦嘲他:“你还能分清人家看你的眼神?还能看出那么多意思?” 王闲闲被安全带绑着起不了身,但这不妨碍他冲着言彦嚷嚷:“他在觊觎你男朋友你知道吗?像这种时候你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挺身维护我,万一哪天我真被拐跑了被做成羊杂你都没地儿哭去。” “我怎么会哭呢,到时候我一定那碗羊杂汤里撒上一大把香菜和蒜泥,为了纪念你,顶多再加一勺辣椒油吧。” “你这个吃法不正宗。羊杂一定要配醋,能盖住羊身上那股子膻味儿。而且一定要用香醋不能用陈醋,陈醋味道就重了,配上羊肺口感特别怪。言彦你知道吗,羊肺是整个羊杂汤的精华!好的羊杂汤里面羊肺特别嫩,而且鲜,像是刚挖出来似的,带点血丝,却没有血腥味。配上那羊心羊肝,还有羊大肠——羊肠和猪肠差别超级大!炖吊子吃的就是那土了吧唧的吊子味,一定要带点儿臭,刺激你的鼻子,告诉你正在吃的是什么。羊杂里的羊肠就是点缀,切成一小圈儿一小圈儿的,每一圈儿都带点儿肥油膘,在嘴里嚼两下,和着汤囫囵咽下去,那滋味儿,没得挑了!哎呀我说得我自己都馋了,真想现在就来一碗。要不咱别回家了,直接转头往护国庙走吧?” 言彦几乎要信了他的邪调转车头了:“闲闲,你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一只羊吗?” 王闲闲安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同类相残似乎很野蛮。算了,咱别往护国庙走了吧。” 言彦一边开车一边点头儿:“您这副尊容还是老实点儿为好,别像以前一样成天净想着作妖——” “我们去砖瓦市那家陈记吧,或是后门,洋火巷子里也有一个门脸儿,猪大肠那个味儿弄的,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旁边还有一家的芥末墩儿做的特别好,配卤煮火烧是一绝。吃完了这个咱们再在梅子斜街溜一圈,喝一碗带着烟熏味儿的酸梅汤,嚼两个糖雪球,带些茯苓夹饼和羊羹回来。我家太上皇最喜欢栗子味儿的,皇太后偏爱红豆的,他们两个每次都剩下一堆奇奇怪怪的柚子的、苹果的、菠萝的给我。我小时候不懂,我妈还骗我说羊羹就是用羊肝做的,说是内脏味道不好,所以要加些料做成甜的,不然浪费了。” 言彦正好在红灯前停下了,扭头问他:“羊羹不是用羊肝做的?那为什么叫羊羹呢?” 王闲闲一本正经:“当然不是!羊羹是羊肉羹的简称,当然是用羊肉做的。我这样的还不行,必须得找那种皮厚肉肥的羊,胶原蛋白含量高,这样才好冻成一整块的形状。” 言彦也一本正经:“看来,我还得再加把劲儿把你养肥点儿。” 以下几节涉及宗教(佛道)内容,均为戏作,与真实世界无关,如有冒犯,请求原谅。 32 王闲闲跟着言彦大摇大摆走进郊外一座颇负盛名的寺庙里的时候还很惊讶:“我以为佛家清净地都不让宠物入内的,这样不会亵渎神灵吗?”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如来常驻无有变易。’”言彦跟他解释道,“大乘佛教中期之后一般就广泛认同涅槃佛性论了。而佛家讲究因果、六道轮回,你今日有幸得以投胎至人道,焉知来世不会因造作种种愚痴业、或是身语意各种恶行而堕入畜生道?比丘、比丘尼之所以要茹素,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担心会不小心吃到自己前世的亲朋好友、兄弟姊们。” 王闲闲震惊了:“言彦,我知道你研究哲学,想不到对佛教也有所了解。刚刚你跟山门前洒扫的小沙弥为了我的事说了半天,就是在辩论佛理吗?” “不是。”言彦很是坦然,“我只是告诉他我认识这寺的主持,他不相信,非要我给大师打电话。” 33 言彦抱着王闲闲,绕过天王殿、也不拜药师佛或是观音,把大雄宝殿也隔了去,直往后院藏经阁旁边的一个小门走去。从这道门出来,只见一条小道蜿蜿蜒蜒,两旁枝枝叶叶,山石林立,显是不在寺庙所辖范围之内,是一条山道。王闲闲心下一百个好奇,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压下去了。大概深山藏古寺很有一番道理。刚刚自大殿往后就少见人影了,这时候行在山路上,香火气息越来越淡,信仰的气息却越来越浓,饶是王闲闲这种平时混不吝的也情不自禁地肃穆了起来。 倒是言彦看着他这模样颇不习惯,颠了颠手臂:“闲闲,你怎么突然这么老实了?也不嚷嚷着要下来走走?我抱了你一路手都酸了。” 王闲闲在从他怀里跳下来还是用角顶他下巴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乖乖地把羊头在他胸前埋得更深了一点儿。“言彦,你这是要带我找哪位高僧大德求真问道?唉,你真是有心了。但是我现在这副模样自己都羞于见人,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言彦觉得有意思:“闲闲,这回你都没再骂我唯心主义。” 山羊软着腔调:“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被你教育出来了,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对立是当年恩各斯为便宜说法而夸张的说法,主要目的是为了在论敌面前宣扬自己的思想历史合理性与进步性,和眼下这档子事没关系。” 言彦拍拍他的背,继续抱着他向前走:“闲闲,别怕。我就带你去问问,不跟他详细说。他要真有思路那是件好事,要是人家啥也说不出来咱就当来山里呼吸新鲜空气了。” 王闲闲还有些别扭:“言彦,我从小就怕和尚,小时候见了四大天王就哭,谁劝也不管用。” “谁说咱们要去见和尚?” “咩?”王闲闲奇怪,“我们不见和尚那为什么要走寺庙过?你还要提起自己和主持的交情?难道你说的他不是高僧大德,而是蔓延在山间林里的天地之气?难道你不仅研究哲学懂的佛法还自行领会了沟通自然之道?我跟你交往了七年从来没发现啊,难道你每天都在我起来之前打坐一个大周天?” 言彦弹了下他的脑门:“你的脑洞都开哪儿去了。不去见和尚是因为大乘基本不管这种神奇变化的事儿,要找也得找密教。走这寺中过只是为了抄近道,我那道长朋友的道观在这山的另一边。” 王闲闲心里很复杂:自己这副模样去见和尚和去见道士差别很大吗? 34 言彦的道长朋友穿着连帽衫牛仔裤,一脸明显想要留却留不起来的胡子,招待起人的时候热情得很,又是茶饼又是水果的,甚至还亲自给王闲闲剥了个香蕉。王闲闲被堵住了嘴,只好在内心一遍一遍刷着“我的男朋友是个神棍”这个超级话题。 “燕子,我知道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吧,千万别跟我客气。” 言彦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李道,我也是当你是朋友才找你的。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这两天遇上点儿事儿……” 李道非常仗义:“什么都别说了,我懂!平安符八百,转运符三千。看咱两个这交情,给你打个八折不是问题,买二赠一,招桃花还是招财随便你挑。” 王闲闲差点儿被香蕉呛到。 言彦面上僵硬了一刻,重新组织语言开口:“不是这方面的问题。我那个朋友,有一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身子不对劲儿……” 李道再次表现出自己仗义的一面:“什么都别说了,我懂!当年你在山那边寺里作居士清修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么年轻、血气方刚的,怎么能受得了那个苦呢!这事儿有问题找我你就是找对人了,自魏晋谶纬学和黄老道融合之后,到南朝《抱朴子》相关描述第一次出现在道家经典之中,再到后来天师、太一、东华诸般流派,我这里关于房中秘法的考据严谨资料翔实,明明是学术著作却不好公开出版,只能朋友间私下交流。既然是朋友的朋友,就当平安符转运符的赠品好了。” 王闲闲这回没忍住,香蕉和一声长长的“咩”一起从嘴里喷出来了。 35 最后言彦黑着脸让李道长起了一卦,点名不要铜钱卦要蓍草卦。这个过程漫长无比,言彦还按着王闲闲不让他叼一根蓍草尝尝。最后,王闲闲没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言彦和道长吵了起来,声音还很大,睡觉像他这么死的都察觉出来了。不过这也有可能只是王闲闲的一个梦。毕竟,言彦怎么会跟别人急赤白脸呢?言彦会勾着半边嘴角嘲讽怼人,言彦会顺着人的意思接下话头骂人骂的人家听不出来,言彦会扭头不说话不回短信不接电话玩人间蒸发,言彦只会对王闲闲发怔发傻发火发飙发脾气。 王闲闲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他仰着脖子看看路况,这是要回家的方向。言彦开车开得认真,王闲闲本不想打扰他,但话在他嘴里憋着不舒服,委婉了半天想不出一个说法,到底还是直接开口了:“言彦,你这认的什么三教九流的朋友啊?一副神棍的样子,别再把你带坏了。” 言彦不置可否:“人无癖不可交也。” 王闲闲苦口婆心:“君子爱财还取之有道呢。他刚刚那一卦可有卜出什么了?你为了请这一卦给了他多少好处?” 言彦斜了他一眼:“怎么?怕我花销太大你养不起我了?” “哪儿能啊!”王闲闲立刻表忠心,“我是怕你人太好被骗了。再说怎么是我养你呢,现在这情况明明是我上赶着求您包养呢,您要不管我我就只能在楼下小公园偷偷吃草了。” 言彦笑了一下:“我不管你你家里还能不管你?” 王闲闲挥了挥羊蹄子:“我早跟你说了,我跟家里因为性向的问题闹得很僵,过年都不怎么敢回去,只能一箱一箱往回寄羊羹。虽然皇太后暗中支援了我好几年,但是家里那动产不动产都是王知秋的,说什么也不会留给我。” “闲闲,你不是独生子吗?王知秋又是谁?” “我没跟你说过吗?王知秋是我妈养的一只京巴,一身白毛可长可长了,我妈专门准备了一整套梳子给人家顺毛,对它比对我都好。” “是啊,光看人家给你们取这名字就能看出来了。” 36 “言彦言彦,我们真的不去吃肥肠吗?我已经馋了好久了。” “回头带你去。今天快递小哥已经在门口等了我们好久了,再不回去人该急了。” “快递?”王闲闲闻言从言彦怀里扑腾下来,支棱起两只耳朵问他,“是昨天定的项圈吗?” 于是言彦空下手来在楼道里翻了翻手机:“应该是。不过人家刚来的信息说等不及了已经走了,包裹给藏在门口了……” 然后,一人一羊就看见了,一只小腿高的箱子被端端正正地藏在了他们家门口那小小的脚垫下。 王闲闲感叹:“这快递小哥哪家的呀,这么敬业。” 37 王闲闲站在箱子上对言彦怒目而视。虽然他这高度也就勉强能看到言彦的脖子,但是气势做足了,腿和背都绷得直直的,用一口软绵绵的山羊音冲言彦喊:“我不管!我今天不吃饭了也要戴上这副锁链,谁也别想阻止我!” 言彦叹了口气:“闲闲,咱能别这么戏剧化吗?你干嘛非要给自己捆上这玩意儿呢,况且这尺寸你不觉得着实小了点儿吗?” 王闲闲一下跳下箱子,“嗒嗒嗒”地跑到言彦身边:“这也是一种情趣嘛,言彦你学着看我眼色。你要陪我玩这个我就不计较你背着我买这一堆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干草了。” 言彦冷眼看他:“我看你刚刚在这堆干草上上蹿下跳也挺开心的。” “言彦言彦,你就陪我玩玩嘛。我想玩捆绑play想了好久了。而且我觉得,自从离了学校你对我就越来越冷淡了,你不认为稍微加点儿刺激正好可以调剂一下吗?” “闲闲,你现在是一只羊。” “言彦,你果然不爱我了。” 言彦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的把昨天订的那根牵引绳往羊身上套。这种牵引绳是给大型犬设计的,勒的是胸和背而不是脖子。言彦先把一条三角形的带子套在羊头上,剩下的两边应该套在腿上,但山羊的腿明显比狗要长得多,言彦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儿,但架不住王闲闲在他面前折腾,一点一点儿的慢慢来总算是给山羊穿戴好了。言彦问他:“照您的吩咐做了,怎么样?” 山羊往前走了两步:“没什么感觉,你再给我勒紧点儿吧。” “我怕卡紧了你会疼。”话是这么说,但言彦仍旧依言调整了牵引绳,“它本来就不是给山羊戴的,不合理的设计肯定会让你不舒服——闲闲?闲闲你怎么了?” 只见原本好好站着的山羊突然倒地,和上次肌僵直发作的情形类似,浑身都绷着,还时不时抽搐一下。言彦皱起了眉头,连忙把原本绑着羊的绳子拆了下来,捧起羊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山羊的两只眼睛向上翻着,长长的舌头也伸在外面,比起吓人,这副样子更让人想要发笑。 于是言彦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山羊听见笑声一下子跳了起来:“言彦!我都犯病了,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闲闲,你这装得也太不像了,我还没怎么动呢你就倒了。而且今天大夫刚给你检查过,作为山羊的你挺健康的。”言彦还是止不住地笑,“变成山羊就犯羊癫疯,你以为羊癫疯带个羊字儿病原就在羊身上了?” 38 第三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言彦没有在枕边发现山羊。卧室的门开着,电视机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言彦闭着眼躺在床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是财经新闻,讲最近的股市波动。他心念一动,冲着卧室那扇开着的门喊:“闲闲,你变回人来了?” 王闲闲在那头答他:“还没有呢。” “那你就有心情看财经新闻了?” “我也没办法嘛。三天没上班了老板可能已经把我开除了,不得已我也只好看看股票以谋生路了。” 言彦下得床来,盯着自家卧室上多出来那两道印子看了好久,终于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往客厅里去找王闲闲。只见山羊嘴里叼了根笔,站在矮矮的茶几前面,正歪头斜脑地在纸上费力地涂抹着什么,一副认真至极的模样。言彦忽然想到他们当学生的时候,期末在图书馆自习,王闲闲也总是双目无神,横着一对死鱼眼睛,过不了多久就“言彦言彦”地喊他,要咖啡要奶茶,还要杭州小笼包和无锡酱排骨。前两样还好找,为什么大晚上一定要吃大肉言彦就很不理解了,还点名要南方的,学校门口那家东北酱骨头还不行。“因为它甜啊。”当时王闲闲这么解释道。言彦嗤之以鼻:“你也不怕齁着自己。”王闲闲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很自然地接话:“才不会,排骨再甜也甜不过你嘛。” 王闲闲在谈恋爱的时候简直是人间凶器,动不动就暴击。饶是言彦这种大学七个假期里有一大半都呆在寺庙里作居士的人也把持不住。谁知道这家伙自从上了床之后就越来越二,一步一步往天桥上耍把式卖艺的方向发展,还当不成耍猴的,非要争作被人耍的猴。 言彦走过去看了看山羊在纸上的字迹,果然比鬼画符强不了多少。他揉了揉羊脖子,问对方:“你研究股市研究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成果?” “言彦,”王闲闲喊他,和当初在图书馆扰他复习时那种软绵绵又让人无法拒绝的腔调一样,“我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羊呢?我要是能变成牛就好。” 言彦一把扯掉他叼在嘴里的那根笔:“你就庆幸自己没变成一头熊吧。真那样的话不仅会把股市带入整体低迷,卧室那门也要不得了。” 39 “言彦,我上不了班是迫不得已。但这都第三天了,你一直窝在家里,辉子、大张他们会不会有意见?”山羊一边啃着胡萝卜一边问。 言彦停下了刷手机的手:“我们之前不是刚做完一个大项目嘛,那会儿加班到回不来也是常有的,现在偷懒多休息几天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闲闲也不抬头,继续边啃萝卜边说:“可你们前头不是有一个更大的项目在等着?你说过做完那个就能当巴依老爷的。其实我自己一个在家完全没问题,你不用为了陪我而耽误了正事儿。” 言彦回忆了一下自家刚换过的床单被罩、露出弹簧的沙发还有坑坑洼洼的卧室门,实在没理由让自己放下心来。不过原本的刻薄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拐了十八个弯儿:“闲闲,我没有勉强自己。我也想多些时间和你呆在一起。” “我要是永远都变不回来了,你还能永远在家里陪我吗?” 言彦忽地心里一紧:“闲闲,你别这么悲观……” “我的意思是,就算变成一只羊了,我也不能忍受天天吃胡萝卜苹果,我要吃肉,要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你要不赶紧出去干活儿,你那点儿存款根本养不起我。” 言彦皱了眉头,但山羊还是老神在在地嚼着萝卜。只是这时萝卜已经只剩个缨子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跟嚼口香糖似的嚼那么久。言彦斟酌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闲闲,你平时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变成山羊的第三天里你的新鲜劲儿终于过去了,会不安、焦虑、愤怒都是很正常的,我可以理解——” “你根本理解不了。”山羊粗暴地打断了他,“毕竟变成山羊的人不是你,你不知道我每次开口前要多么努力地憋回那个‘咩’,你也不知道一根胡萝卜能让我不断咀嚼多久,你更不知道如何压抑住自己要跳上沙发床垫、撞翻椅子桌子的冲动,你不知道用四足行走是怎样把我的思维一步步与家畜同化,令我看到干草垛就想冲上去,把草屑滚满我全身。” 言彦终于明白了,王闲闲刚刚不是在嚼萝卜缨子,他是在反刍。 言彦口中一阵干涩,他咽了口唾沫,试图开口,但王闲闲没给他这个机会。 “山羊的寿命可比甲虫长得多,我甚至不能把自己倒吊在天花板上,然后一分一秒等待自己的死亡。我只能一天三顿地接受你的投喂,蹭你的腿好给自己的脸挠痒痒,如此了无生趣又毫无意义地度过十几年或是几年,然后在你半是情凄意切半是如释重负的感怀中沉睡下去。” “闲闲……”言彦想要抱抱山羊,但山羊用横步躲开了。王闲闲甚至跳上了椅子,这让言彦着实心惊胆战了一阵。幸好他们餐桌配备的餐椅是实木的,结实的足够支撑一只山羊的冲击力,只是轻微地晃了晃,没有倒。这个高度让王闲闲可以正对着言彦的眼睛,但他还嫌不够似的,硬是扬了扬脑袋,还把两只前蹄搭在了桌子上。言彦想起上一次山羊从五斗柜上跳下来肌僵直的样子,忍不住为他抹了一把汗。但这回山羊站得很稳,气势足得像是立在某个广场上的雕塑。 “所以,我一定要趁着自己还保留着作为人的意识的时候交代你一件事。”言彦觉得王闲闲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又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是这么一副严肃的姿态,“当我死了以后,你把我头上两只角割下来,一只做成羊角号,另一只劈成两半,一半做成羊角梳子,另一半做个刮痧板。然后麻烦你把刮痧板给我妈送过去,问问她,最好的刮痧板到底是牛角的还是羊角的!” 言彦现在就想把那两只山羊角撅下来:“王闲闲,你这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好意思我的段子储备可能快要告罄喏。有人想看比日常扯淡的段子更扯淡的剧情吗?我有点儿纠结,一方面想趁着现还在能卖蠢然后一直蠢到三万字快点儿完结掉,另一方面又有点儿想要开始狗血虐心大戏(并没有)…… 40 言彦叹了口气:“闲闲,昨天在道士那里没问出什么,要不今儿咱试试黑魔法巫术什么的?” 山羊这回明目张胆地搭着言彦的腿蹭痒痒,蹭了一面又换了个角度蹭了另一面,舒服地眼睛都要半眯着了。言彦纵着他,他也就心安理得,话里对言彦也一点儿不客气:“言彦,亏你还上过大学,怎么净搞这歪门邪道的?” 言彦放下翻着手机的手搭在山羊脖子上:“谁让你身上出的这事儿这么梦幻?你不喜欢歪门邪道,要不咱们去求求你家里,找个科研机构给你看看?” “行啊,不过不用求我家太上皇,我关系网也广。就咱们这小区,往车站那方向,小学校大门斜对面的那家就行,他们主要研究家禽与家畜的转化,你把我送去正好帮助他们拓宽一个研究方向,这个转换过程里可以再加一个灵长类了。” 言彦仔细想了想他说的是哪儿。 那里早上是个早点摊儿,晚上则摊开来买烤串儿,王闲闲之前老抱怨人家羊肉像鸭肉。 41 王闲闲自从昨天收到牵引绳的快递之后就对出门跃跃欲试,今天言彦总算准了他。山羊可高兴了,对着镜子换了好多个角度照了半天,比他当人的时候还投入。言彦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乐的,王闲闲理直气壮:“言彦,你这要是把我牵出去了可就是咱们小区头一个遛羊的,我不能给你丢人,一定要以最好的面目把那些猫猫狗狗比下去!”言彦没这个野心,但王闲闲乐意,大部分时候他也就顺着人家了。 “言彦,我后面蹄子好像沾了花盆里的泥,你帮我擦擦。” “言彦,我尾巴前面的毛是不是不太顺?你帮我梳梳。” “哎呀昨天那个可怕的大夫给我打针的时候在我脖子上剃掉了好大一块毛,言彦你看看能不能给我补上?” 言彦给他梳着毛的手一顿,反问他:“我怎么给你补?从你柜子里那件羊皮袄子上薅一把下来黏你身上吗?” 王闲闲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也太浪费了。不如你直接帮我把羊皮袄子穿身上吧,反正那皮草颜色和我的毛色差不多。” “皮草您也叠穿,这也太时尚了,不愧为国内第一超模,米兰巴黎都没这款的。” 42 王闲闲很善于自我安慰。既然言彦不允许他遮丑,他脑子一转就当自己给自己剪了个新潮发型,出去溜一圈没准儿还能引领时尚风向。于是王闲闲就这么美颠儿美颠儿地秃着脖子、露着皮肉出门了。之前他大部分时候都窝在言彦怀里,也没注意,但现在被牵着自己走在路上,有毛没毛的区别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是冷,是有点儿羞耻。 总感觉自己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了。 不过更羞耻的还在后面。 王闲闲的山羊形态其实长得很好,整身皮毛之前经过言彦的手精心打理,柔光水滑,白花花的,在阳光下直耀人眼。他体态纤细,比一般的狗要高,还有一对羊角拉长了整体身形,更别提那四只羊蹄子,走起路来“嗒嗒嗒”的,气势十足,简直像是穿了四只高跟鞋。脸……就是普通的山羊脸,眼睛是小动物特有的那种圆圆大大的,一生气还会变成方的,此时乖乖顺顺地被牵着走,惹来好多女孩子跑过来围观。 “这是山羊吗?长得这么可爱!” “远看我还以为是狗,走过来才发现比狗好玩儿多了。” “它的毛好白好长,我能摸摸它吗?” 王闲闲做人的时候就特别招人喜欢,从小到大亲密接触的漂亮小姐姐能站成个方阵,混在女人堆里可谓如鱼得水。饶是如此,他也从来没见过这阵仗。几条人影把他团团围住,有站着的有蹲着的,还有一个看上去快给他跪下了。每个女孩子都想摸摸他,眨巴着一双双或大或小的眼睛看着言彦,嘴里“小哥哥”、“小哥哥”甜甜地叫个不停。言彦倒是有点儿局促似的,拉了拉山羊的牵引绳,问他:“闲闲,你……”王闲闲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意见,乖顺地把自己的脸放到其中一个女孩子柔软的手心里。其他小姑娘纷纷表示羡慕,并且在言彦的默许下对着王闲闲东摸摸西摸摸,顺顺毛、弹弹角,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姑娘们的动作都很轻,王闲闲倒也不觉得难过。不过另一边和言彦搭话的那个就让他不怎么舒服了。 “小哥哥,你怎么想到养一只山羊的,真有创意。” “还好。” “小哥哥,你的羊养的真好。我老家也有放羊的,但是哪只都没有你的这只温顺,毛也没有这么漂亮。你平时是怎么照顾它的?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谢谢。” 这个姑娘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这话被另一边和山羊玩耍的姑娘打断了——“天啊,这山羊怎么了?” 言彦顺着女孩子们让出来的空隙看过去,只见自家的山羊横着身子倒在地上,浑身僵硬,还不时抽搐一下,羊舌头伸得老长,眼睛也向上翻着,就差口吐白沫了。 言彦叹了口气:“他羊癫疯犯了。” 43 王闲闲这羊癫疯来得快去的也快。言彦在围观的女孩子们担心的目光中抱起山羊,简单告了两声罪,刚一离开她们的视线山羊就好了,在言彦怀里扑腾着要下地。言彦单手按住了他,教训道:“老实点儿。咱们换个地方,你还想再装一次死吗?” 王闲闲老实了。 不过他也就老实了一会儿。一到人少了一点儿的地方,山羊就挣扎着要往下跳。言彦再没拽着绳子,由着他撒欢儿去了。他们住的这小区绿化很好,草坪、绿植、高大的行道树,换句话说就是遛狗的空间充足。王闲闲似乎终于发掘出了自己的动物本性,一见着草坪就冲了上去,跟一条狗似的打着滚儿。言彦忽然想到,家里那干草垛怕是委屈他了,或许,要想养着这么一只山羊,他们得换个地方住才好…… “汪!”一声凶狠的犬吠打断了言彦的思路,他抬眼一看,顿时整颗心都提起来了。自家山羊不知怎么跑到一堆狗中间,那些狗有大有小,有纯色有杂毛,却无一不对山羊摆出攻击的姿态。一只狗叫了,其他包围山羊的狗也接二连三地叫了起来。那声音起起伏伏,好像一曲战歌。 “闲闲!”言彦叫他。 王闲闲往他的方向回望了一眼,应了他一声:“咩!” 言彦估摸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心下沉得发紧,这一眼恐怕是一眼万年了。 然而并没有。 只见山羊站在群狗中间,高声嘶鸣了一响,缓慢又沉重地踱了两步。群狗似乎为他的威势所镇,不敢贸然上前,竟也围着他走起位来。山羊一边“咩咩”叫着,一边节奏不变地踏着草坪,趁着群狗戒备之时,一低头亮出两脚就往其中一只狗的腹部顶去。其他的狗见状哪能善罢甘休,一窝蜂地就往山羊扑去,一时间“汪汪汪”声音不停。可那山羊岂是等闲之辈,狗群扑上来时也毫不慌张,他一角把面前那只狗顶出去,再借力往后一蹬,两只蹄子正好踹在后面一只狗脸上,把那股来势阻了一阻。旁边一只狗见势不好,换了个方向直取山羊咽喉。那山羊一低头,又把两只又粗又壮的羊角送了上去。山羊身姿纤细身手灵活,羊角、蹄子皆是武器,走位灵活身法多变,群狗围攻之下竟丝毫不落下风。草坪上犬吠一直没有消停,但是势头越来越弱,越来越弱,还隐约透露出“呜呜”的哀鸣之声,令人闻之切切。 这件事的结果是这样的。 “小区草坪一山羊大战群狗”上了当天的晚报。 王闲闲身上又掉了好几撮毛,皮肉倒没严重伤着,只是有的地方渗了血,留了浅浅的疤。他自己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不满意,“咩咩咩”央了言彦半天,让人家帮他剪毛。言彦熬不过他,耐下心来一点儿一点儿给他修整,总算把面上那些不平整的地方修理整齐了。梳子一顺,又是一只漂漂亮亮惹人喜爱的小山羊。 最惨的是言彦。 他被几个妈妈辈的狗主人围着,从“乖巧宠物的饲养方法”说到“适龄青年相亲准则”,念念叨叨了一个小时,最后还被塞了一手的电话号码。 44 第四天的时候王闲闲还是一只山羊。 言彦还是没去自己的工作室,反倒往王闲闲工作的地方跑了一趟,试图给他再继续请一个星期的长假,或是干脆办理离职。 王闲闲一只羊在家里呆着,颇觉无聊。昨天他以补身体为名,强烈要求言彦在他的食谱上加一只鸡。言彦看他可怜,给他订了一锅山药鸡茸粥,王闲闲不满意,于是言彦又加了一锅香菇鸡茸粥。王闲闲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眼巴巴地看着言彦左手边是三杯鸡,右手边是汽锅鸡,面前是口水鸡、藤椒鸡、糯米鸡、黄焖鸡还有一道小鸡炖蘑菇,只觉得心里受的伤比皮外伤还严重,伤的他吃不下饭,只能啃着自己那堆干草泄愤。虽然一时兴起无缘无故招惹了一群狗是自己不对,但言彦这个惩罚对于吃货来说也太过分了。早上的时候王闲闲趴在枕头上装睡,演技超凡,言彦怎么跟他说话都不理。言彦没办法,只好自己先出门了。王闲闲这才慢悠悠的爬起来,四处找东西安慰自己空虚已久的胃。 但是他这个体型实在不便,冰箱上层的门都够不到,只能对着冷冻室里的丸子水饺兴叹。 其实言彦虽然生他的气,可也着实没敢饿着他,花样还不少。不过言彦准备的食物都是素食,估计是当年在寺庙修行的时候记下的菜谱。王闲闲看着自己那一点儿荤腥都不带的食盆,到底还是为五斗米折了腰。 不够,还不够。 山羊的食量本就不小,在加上他昨天晚上赌气没吃东西,只能靠白天胃袋里剩下的来反刍,早上还硬生生在床上趴了那么久,就算把言彦给他准备的早饭都吃掉了还是不够。 王闲闲万般无奈之下啃了前两天嫌弃至极没啃完的那颗圆生菜。 生菜也啃完了,山羊又盯上了阳台上那盆万年不开花的牡丹。 45 言彦看王闲闲的上司感觉很别扭。 王闲闲在家的时候一再抱怨这位老板人面兽心衣冠禽兽,言彦这么一打眼儿,禽不禽兽没看出来,人面和衣冠倒是齐了。而且这人长得也太不禽兽了,三十多岁,一看就常去健身房,保养得当,衣着得体,重视细节,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成功人士的冷木香。这位闻先生谈吐间就透着教养,听言彦说明来意的之后轻轻点头,直接准了假,离职的事情提都没提,一点儿不像王闲闲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之后闻老板还对王闲闲的情况表示非常关心。为了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言彦自称是与王闲闲租一个房子的室友,王闲闲身体不适,照顾照顾人是理所当然的。闻先生感叹王闲闲是多么认真负责的员工,平时工作热心待人友善,在公司里一向人缘很好。而且王闲闲身体一向很好,自己还打算和他请教健身问题,这么突然染病实在让人意外。言彦小心打着马虎眼应付过去,而后这位老板居然各种旁敲侧击地打探起两人的关系来,还问言彦最近是不是方便接待拜访。总之,在这场长达半个小时的会晤中,王闲闲的上司给言彦留下了非常微妙的印象。 这位上司怕不会是对王闲闲有意思吧? 另一方面,王闲闲的上司看言彦也很别扭。 王闲闲这位同居室友眉眼长得确实是好,但是这副眉眼组合起来却没有王闲闲那种年轻人的阳光劲儿。这种气质说好听点儿叫忧郁,说难听的就叫阴沉了。这人举止倒是大方不局促,言辞也是很理性会抓重点,可以看出要是干起活来也一定是个干净利索的。只是他说起王闲闲的事情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地迂回起来,既不明说王闲闲到底染了什么病,又不肯透露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联想起前几天王闲闲的假也是他帮着请的,这些事就很发人深思了。在闻先生表露出拜访的意愿的时候,言彦居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不置可否地敷衍了过去。总之,在这场长达半个小时的试探中,王闲闲的室友给闻老板留下了非常可疑的观感。 这位室友怕不是私自把王闲闲监禁了吧? 完结倒计时。 46 王闲闲站在马桶上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在响。这个铃声还是他老板专属的。 吓得王闲闲差点儿又一次掉坑里。 言彦之前贴心地给山羊准备了电容笔,山羊叼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准头,装出一副病弱的声音:“喂,闻头儿,我知道我没去上班是我不对,可我不是让言彦跟您请假了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用专门打电话过来骂我一顿了。” 出乎王闲闲意料,闻先生非但没有骂他,还亲切慰问了他,还很关心他的病情:“闲闲,我理解你的情况,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打这个电话来,是想问问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还是有些关系的,要不要帮你挂个专家号?” 王闲闲震惊了: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能撸起西装袖子干起来的闻头儿吗?王闲闲在震惊之余又很慌乱:完了完了,之前没和言彦商量一下,他连自己请的是病假还是事假都刚知道,万一一个不小心串供了该如何是好? 但情势容不得他拖延,闻先生还在电话那头等着呢。“我……我就是感冒发烧了,烧到四十度,现在还糊涂着呢。” 闻先生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谎:“王闲闲,我怎么觉得你糊涂的时候比你清醒的时候还会编瞎话?” 王闲闲为了回话绞尽脑汁:“是是是,我一不小心口误了,我这不是发烧。我得了水痘,这个行吗?还是腮腺炎?淋病梅毒?” 47 电话那头闻先生的声音一下子严肃了起来:“闲闲,你现在身边有监控摄像头吗?” 王闲闲对于话题的转换很是困惑,但还是照实说了:“没有。” “那监听设备呢?” “也没有。闻头儿你今天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闻先生深吸一口气:“王闲闲,你不要怕,和我说实话。我的人脉很广的,不管你现在遇到了什么情况,我都能在第一时间救你出来。我知道你对你的室友很有感情,但再深的感情也不能包庇犯罪。言先生可能现在还允许你有一定程度上的自由,但是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改主意。你一定要趁着当下还有机会,把一切实际情况都告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能给你找到解决办法。” 王闲闲自己脑补了一下闻先生设想的那个情景:自己加班太晚回家,和言彦因为床上那一点儿小事吵了起来。然后一向对自己还算好脾气的言彦突然黑化了,把自己变成一只羊,限制了自己的自由,而自己还一无所觉,甚至像是斯德哥尔摩症候一样乐在其中,亲自给自己挑了锁链,自愿把自己束缚在他身边,直到闻先生打来这个电话…… 这个故事,好像还挺带感的嘛! 王闲闲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低着嗓子问闻先生:“头儿,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你那些人脉靠谱吗?” 电话那头儿似乎犹豫了一阵,但最后传来的声音特别坚决:“闲闲,要是有可能,我本打算一直瞒着你的,但现在情势特殊。其实,我认识你父母。” 一瞬间,王闲闲从《美女与野兽》跳戏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等言彦回来刚一推开家门,就听见王闲闲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言彦言彦!我们私奔吧!” 48 言彦一边从家里的药箱给找药一边数落王闲闲:“闲闲,你现在这模样,知道的是明白你啃了牡丹,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什么时候养了一群致幻蘑菇。” 王闲闲在马桶上站了将近半天,整身皮毛的光泽好像都黯淡了。横着的眼瞳本来就显得无神,现在则更无神了。“言彦,我这回是真病。虽然不是水痘、腮腺炎也不是淋病梅毒,但拉稀也及其消耗体力,有时也能致命的。你不能对病患更加温柔一些吗?比如把你昨天剩的小鸡炖蘑菇给我热热?” 言彦掰了两粒环丙沙星塞到山羊嘴里:“别的就别想了,你就乖乖吃药吧。” 王闲闲委屈极了,都不想说话了。山羊沉默地舔了两下水,要不是言彦躲得快,肯定又要被他溅一脸。 言彦擦了擦手,继续问王闲闲话:“所以,你的上司其实是你家里派来看着你的?” 王闲闲马上又入戏了:“对。我说他怎么总是对我那么凶,那股子蛮横劲儿,一看就是跟我家太上皇学的。不过言彦你放心,我的心永远是向着你的!我已经义正辞严地跟他表明了态度,不管是世俗的桎梏还是强权的压迫,我对爱情与自由的渴望都不会屈服!” 言彦没接这个茬儿:“闲闲,你变成了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来,这件事你真不打算跟你爸妈讲?” “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白担心,何必呢。” “那明明、辉子他们呢?今儿又是周五了,刚才他们还在群里问,晚上奔哪个据点聚去。” “言彦,”山羊突然抬起脑袋看向言彦,虽然他不一定能看见言彦的脸,但起码人家这姿态还是显得很深情的,“你知道为什么当初在那么一圈小哥哥里我偏偏看上了你、然后花了大半年时间死命追你吗?” 言彦被他突然转换话题闹得有些猝不及防:“因为我无意间夸了你眼睛长得好?” 王闲闲轻笑了一下:“哎呀,那是为了哄你说的情话。真正原因是这样的:那帮人要是知道我变成羊了,第一反应肯定是冲着人家烧烤师傅说来两串烤腰子,我们自备原料;就你没那么残忍,你只会点烤全羊。” 被王闲闲称赞为“相对不那么残忍”的言彦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49 第五天的时候王闲闲还是一只山羊。他对这件事倒不怎么意外,反正山羊嘛,当着当着就习惯了。让他意外的是自己一觉起来居然不在床上而在言彦的车上。王闲闲没办法揉自己的眼睛,他只能把脑袋埋到枕头底下,再伸出来——他不是在做梦,言彦真的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抱上车来了! 言彦大概从车里的后视镜看到山羊的动静了:“闲闲,你醒了?” “是啊。”虽然是醒了,但王闲闲整个脑子都仿若处于一种迷幻的梦境中,“言彦,你今天又翘班了?” “我自己的工作室,我不愿意去就不去,还有人能奈我何?” 王闲闲越发觉得不对了,但也是在一边给他赔小心:“是是是,您是老板,是大爷,马上还能是巴依老爷。您不愿意去工作室,那现在这是愿意去哪儿啊?” 言彦偏头冲他一笑:“当然是去跟你私奔。” 50 当车停下的时候王闲闲的脑子还是懵的。 言彦把他带到了郊区,从柏油马路下来走了条水泥路,两边都是铁丝网包围着的果园,杂草野花丛生,这么曲曲折折走了好远才见着一片排屋。这地方没有停车位,言彦就把车停在路边一颗松树下的空地上,王闲闲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差点儿被一泡鸟屎砸到。 现下时间还早,一路上只见过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山羊仍旧小心翼翼地跟在言彦后面,来到这排房子中的一间,看着言彦掏出钥匙开了大门。这是一个一眼就能望尽的小院儿,三间屋子,还有一个小棚子,堆了多年前很常见的蜂窝煤,还有一堆稻草。院里有一畦不知道是菜田还是花圃的,出了一棵树之外光秃秃的只剩了土,趁着院子里堆着的几个木板箱子,显得格外凄凉。 王闲闲脑袋顶上的问号简直要能绕地球一周了:“言彦,你这是把我带哪儿来了?” “这是我家的老房子,”言彦解释道,“后来家里搬去楼房就闲置了。这院子后面原本有一个农场,我小时候经常爬到谷堆上看叫圈里的奶牛。旁边是一小片野林子,离铁道不远,里面有很多松树。铁道另一边是河道,常年缺水,一下雨草就跟疯了似的长,老有人在河道底下放羊,我对山羊最初的印象就来自那儿一溜儿的羊粪蛋。” 王闲闲眨眨眼睛,一脸的不明白。 言彦在山羊面前蹲下,确保自己能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闲闲,我想,你现在是一只山羊,窝在公寓里到底是委屈你了。虽然这附近也没有草原,但肯定比市中心的蜗居好很多。如果你真的变不回来,我们就把城里那套公寓退了,我把工作室搬到这里来,等到我攒够足够的钱,我们再搬到内蒙去,搬到北美去,搬到澳洲去,一个一个走过去,你喜欢哪儿的草原就去哪儿。” 山羊情不自禁往后瑟缩了一步,踌躇半晌,终于道:“言彦,这个地方能联上网吗?” 言彦的脸顿时黑了一半,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宽带一时半会儿是开不了的,不过我带了无线网卡。” 王闲闲点点头,又问:“言彦,我能吻你吗?” 这回轮到言彦诧异了。他盯着山羊看了好久,山羊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他。言彦忽地笑了,用王闲闲最受不了的那种声音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那你闭上眼睛。”山羊说。 言彦依言闭上眼睛,为了配合王闲闲,他还把自己的身子又放低了半寸。 随后言彦就体会到了自己的脸被砂纸整个磨了一遍是什么感觉。 51 不过设想总是丰满,现实总是骨感。 老房子毕竟长期没人住了,收拾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王闲闲像是爱极了院子里的那几个木板箱子,总要跳上跳下的,把自己弄的一身灰。这还不算,小灰羊跳完了箱子还要在棚子里滚上一滚,让自己的灰毛里又沾了一堆煤渣子。 关键是这家伙在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之后,还腆着脸跑到言彦面前求抱抱,不给抱还硬要往言彦怀里扑,好像自己身上沾了什么喜气似的,不跟言彦分享一下不舒服。 总之,在山羊名为帮忙实为添乱的胡闹之下,这一天过得特别快,忙忙碌碌就到了傍晚。言彦带着王闲闲出门遛弯儿,沿着记忆里的林间小道往前走,从一段杂草掩映的台阶上了铁路,在夕阳和晚风中一截一截踏过枕木。王闲闲大概是第一次上铁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儿嚼嚼枕木间生出来的野花,一会儿翻翻水泥间的碎石,甚至还在里面翻出一个长相奇怪的金属零件。言彦看着他,仿佛回到了三岁。 也不知道山羊的智商相当于人类的什么阶段。 下了铁道,果然看见一段干涸的河道,更巧的是,他们还看见了一群山羊。 羊倌儿是个穿着一件有些泛黄的白褂子的干瘦老头,见着言彦和王闲闲看着就亲切,非常自来熟地过来和言彦唠家常:“小兄弟,你这羊养的不错啊,这牙口,这蹄子,就是瘦了点儿。” 言彦跟人家笑笑敷衍,另一只眼还盯着自家的小山羊。说起来王闲闲这是变成山羊以来第一次见到同类,这可比踏上铁轨还新鲜,一转眼的功夫就跑到羊群里“咩咩咩”了。不过言彦收拾他收拾的勤快,王闲闲浑身雪白雪白的,一群山羊里还是他最显眼。 那放羊的老头瞧言彦这个样子,呵呵笑了,道:“这羊啊,还是该成群成群的养。你就养了一只,它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待久了就变傻了。” 那头王闲闲还在羊群里玩得欢,夕阳这样好,空气这样新鲜,言彦一时也放松了警惕,竟凭空生出了几分谈兴:“老爷子,看着你做羊倌儿很有些年头了?” 老头很是和善:“小兄弟看人的眼光不太好,我这是退休之后刚开始养着玩儿的。就许你一个人把山羊当宠物?我也是。我想着,别人晚上遛弯儿牵一只狗出来,我赶着一群羊,岂不是在气势上就胜了一半?” 言彦只能说“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老爷子很是健谈,而且人也有意思,言彦跟他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转眼天色就擦黑了。羊倌儿要把羊赶回去,言彦也要该回家了。 “闲闲!”言彦冲着一群羊中叫了一声,但是河床底下一片暗影中,没有一只羊理他。 另一边,放羊的老头也看了看他那群山羊也冲言彦叫:“啊呀不得了,你的山羊把我一个乖乖仔儿拐跑了。” 52 言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小院儿里的。他脑子很乱,眼前一会儿是白得发亮的山羊,一会儿是王闲闲那对看着就招桃花的招子,冷风一阵一阵往脸上吹,但他还是发晕。 刚刚老头的山羊最后在河道尽头一块巨石后面找到了,但是无论言彦怎么找怎么叫王闲闲都不知所踪。老爷子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怜他,安慰他说:“我看你的羊聪明,肯定认得回家的路,说不定到天亮的时候就自己跑回来了。” 王闲闲当然很聪明,肯定认得路,但如果他不愿意回来了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一起,往昔的种种蛛丝马迹都变成了不祥的预兆。从第三天起闲闲的心态就开始不太对头,虽然在爆发的边缘总是用自己清奇的脑回路转了过来,但是之前情绪的积累总不是假的。而且闲闲好像一直都没怎么认真考虑过自己怎么变回人的事情,倒是从第一天就积极开发自己作为羊的身体,他上蹿下跳的那股子活泼劲儿,除了因为新鲜而想着搞事儿的冲动,可能也是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吧。他一开始还总因为肌僵直而莫名其妙地摔倒,后来竟然能勇斗群狗而不落下风了。还有他不愿向其他人告知自己变成羊这件事,好像既不信任自己父母,也不信任相交多年的朋友。无论对他说什么,他总是轻巧地一笔带过,犯傻卖蠢装得跟真的似的,好像变成了山羊脑子也退化到了山羊一样的水平。 言彦想起那天在李道长那里算的蓍草卦。天雷无妄,天下雷行,物与无望,是一副先凶后吉的卦象。李道长偏偏强调《易段天机》中事与愿违的解释,述说灾祸已至,急需转运。当时言彦以为这人是想推销他那几张符咒想疯了,好好一个福禄深宏的卦面非要往大凶里解。李道长不满他质疑自己的专业素养,两人还因这个吵了起来。 但是现在言彦忽然想回到带着王闲闲上山寻道的那一天,真能花钱免灾也好啊。 郊区的夜晚抬头就能看到星星。言彦披了张毯子坐在小院王闲闲很喜欢的那个铺满稻草的小棚子里等着自家的山羊回家。他刻意没给大门上锁,只是虚虚掩着,还留了条小缝儿。 闲闲,你快回来呀。 53 言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早上了。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身上压了什么东西,先是带了一股寒意,但久了就变得热乎乎的,软软的,像是一个颇有分量的抱枕。抬手一摸,毛绒绒的,还带着露水的湿意。他睁开眼,一只山羊趴在他的腿上,就像他还在自家公寓的沙发上一样。 “闲闲?”言彦轻轻叫了一声,可能是声音太轻,山羊没听见,依旧在他腿上伏得乖巧。言彦小心拨了拨山羊的眼睫,它们是白色的,长长的,微微带点儿嫩嫩的黄。薄薄的一层晨露挂上面,颤巍巍的,晶莹的泪珠似的。言彦又拨了拨山羊耳朵边上的软毛,这回山羊有反应了,爆发出一声音量很大也很难听的“咩”,言彦觉得这在山羊语中可能表示“我屮艸芔茻”。 “言彦,你干嘛这么闹我!不是告诉你耳朵那儿的毛特别敏感了吗?” 言彦狠狠撸了一把他的脖子:“闹的就是你!王闲闲,你长本事了?昨晚哪儿去了?真拐着人家那只小乖乖跑了?” 王闲闲狠狠地打了个响鼻:“我本来是想就这么跑掉的。故事里不都那么写的吗,当个体对种群再没有价值的时候,就会选择默默离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等待死亡。” “那你怎么在今天早上又出现在我腿上了?” “我不是舍不得你,偷偷跑回来看你一眼嘛。”山羊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着言彦的手蹭着自己的脸,“我发现你果然离不开我。我一不在你居然就在院子里睡着了,这天这么凉,你这样肯定会感冒。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搁置自己的离群索居的计划,爬上来给你暖暖身子啦。” 言彦眼里酸涩的厉害,狠狠地揉了他几把:“就你会瞎贫。” “是是是,我刚才是逗你呢。”山羊突然扬起脖子,伸出舌头舔了言彦的脖子一下,“言彦,其实是我昨天晚上贪玩儿,逛着逛着天就黑了。周围一暗我的眼睛就看不清,你说山羊是不是都有夜盲症啊?你得好好给我补补钙铁锌硒维生素,大晚上我一只羊在外面好害怕的。我还听见狼叫了,就在我们昨晚穿过的那片野林子里,特别吓人,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言彦狠狠地环住了山羊脖子:“闲闲,夜盲症是因为缺乏维生素A。这几天你该多吃点儿胡萝卜红薯什么的,就跟你前几天的食谱一样。” 54 王闲闲在院子里的木板箱子上跳了半天,突发奇想,“嗒嗒嗒”跑到言彦面前:“言彦言彦,你给我在院子里牵一条钢丝吧?” 言彦抬了一边眼皮看他:“怎么,你要练习杂技?” “是啊,山羊走钢丝是很出名的戏码吧?我热爱学习的心,变成山羊也不会变。多学一门技术也挺好的,这样万一你的公司倒闭了,我还可以靠卖艺来养你。” “闲闲,看不出来,你野心不小嘛。” “我这是未雨绸缪。”山羊言之凿凿,“你别看现在经济发展基本稳定,可股市颓势仍旧挥之不去。虽然现在IT产业看着还很有创造力,但谁知道过一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万一埃博拉病毒往网络上发展了呢?万一大洋彼岸的科学家研究出能统治世界的超级AI了呢?万一外星人摧毁了全球电网并对人类的发电技术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呢?” 言彦一手拿了一只盛了姜汤的碗,用另一只手塞给他一块胡萝卜:“你还不如考虑考虑我们穿越到工业时代以前该怎么活呢。” 王闲闲一边嚼着萝卜一边继续:“言彦,唔,你说的很有道理。”他纵身一跃跳到言彦和萝卜之间,阻止住言彦再次伸向萝卜的手,“如果我们穿越到工业时代以前,你的所有关于计算机的技术都没了用武之地,但是马戏团给人们带来的乐趣是不分时代的呀。我们还可以开发新的项目,说话可能有点儿超现实,但是山羊算数还是可以接受的。骑自行车没准也可以,或者金鸡独立、顶球、转呼啦圈、钻火圈,不过这些都太普通了。作为一只有理想肯努力的山羊,我一定能想到更好的点子。” 言彦放下空碗,单手撑着脸,懒洋洋道:“我倒有个点子。就你前天大战群狗那架势,完全可以仿照《功夫熊猫》演绎一出《功夫山羊》了。” 王闲闲似是认真的考虑了这个点子:“问题是,言彦你能找到那么多狗来跑龙套吗?” 言彦弹了下他的脑门作为回应。 “言彦——”山羊说话时拖了缠缠绵绵的尾音,“我是在很严肃地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的呀。” “知道了。”言彦搔了搔山羊的耳朵,山羊觉得痒,连忙侧过脸用自己的吻制止他,在他的手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言彦伸着手任他动作,只觉得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闲闲,就算世界末日了我也会带着你。食草动物也需要补充蛋白质,我们可以互相当对方的储备粮。” 55 第七天的早晨,王闲闲睁开眼睛的时候分外不习惯。视野不再只有以鼻子下面为中心280度水平面的扇形,他能看到天花板了。不仅是天花板,还有天花板角落里面没清干净的蜘蛛网,上面黏了好几个小黑点,他能清晰地数出它们的个数。他可以抬手,遮住有些晃眼的阳光,可以揉自己的脸,自己给自己挖耳朵,用自己的手顺着自己脑袋顶上的毛。 真不可思议,变成山羊的时候这一切竟然都那么困难。 “言彦!”王闲闲闭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大叫,“我变回人了!” “闲闲,恭喜你。”言彦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来。 “言彦?”王闲闲连忙翻过身睁开眼睛,昨晚上言彦谁在大床的另一侧,但现在那里不见人影,被子枕头上只有一片凌乱的褶皱。“言彦你在哪儿?你已经起床了?听声音像是在屋里,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闲闲,你别急。”言彦的声音还是很小,但是很冷静,“继你变成山羊之后,我也变形了。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但应该在你附近,你在床上找找。” 王闲闲被这话吓出一身冷汗。他一咕噜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寒意一把把被子掀开,但是下面平平整整什么都没有。他又抬起了身边的枕头,仍旧一无所获。“言彦?言彦你还在吗?你还没被我压死吧?” “没有。我应该还在床上,你再找找。” 王闲闲心里急得不行,但手上再也不敢乱来。他刚变回人,是赤`裸着身子的,但现下也顾不得换上衣服,只提着一颗心,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如履薄冰地探遍床上每一个犄角旮旯,终于在床头板和床垫的夹缝中发现一只长相奇怪、他辨不出来的虫子。 “言彦?言彦!是你吗?你还活着吗?”王闲闲把虫子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动静。但是虫子没有一点儿反应,触角是垂着的,身子也塌着,只是随着王闲闲战栗的手轻轻颤抖。 “言彦——”王闲闲跪在床上,忽然哑了嗓子,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而真正的言彦此时从屋外拿着手机推门走了进来:“闲闲,我在这儿呢。” 王闲闲猛然抬头,盯着言彦的脸说不出话来。 言彦慢慢走上前来,抬起一条腿跪在床上,一边小心地用拇指抹去王闲闲脸上的泪痕,一边轻柔地开口道:“闲闲,别哭,我在这儿呢。” 王闲闲一猛子扎进他怀里,把言彦没来得及擦掉的眼泪都蹭在他衣服上,也把自己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言彦,言彦你怎么敢这么吓唬我!你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用自己的肉喂我呢,今天居然就装死,你是不是打算毁约了!” 言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轻轻安抚:“闲闲,是我不好,我不该拿这事儿逗你的。我原本只是想告诉你,当我知道你变成羊了的那会儿,我也很害怕,好像天要塌了。” 王闲闲抽泣了一声,总算止住了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脸埋在言彦身胸前,冲着言彦的衣服恶狠狠道:“不许你说话!快吻我!” 言彦轻轻笑了。他捧起王闲闲的脸,把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FIN. FT: 哇哇哇哇哇哇哇!!!我终于写完了!半个月,差不多3w5,我要下去跑圈!!!! 感谢追文和给我留言的小天使们!!!我好爱你,没有你这文根本写不下去!!!!比一百个心!!!! 告诉你们几个小秘密: 1、我原本想走温情脉脉的荒诞风,但是自从写了第一个段子之后就停不下来,于是它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2、其实我很纠结这文的分类来着。王闲闲是无缘无故变成羊的,也是无缘无故就变回来了。一件明明不可能却实际发生了的事,参考《变形记》。不是奇幻,不是玄幻,更不是科幻。最后因为背景是现代,就放在现代的分类里面了。 3、第一次发的时候我不小心漏掉了27节,前两天才发现,自己悄咪咪补上了。 4、羊羹是一种琼脂做的点心,和羊没有多大关系,根本不是羊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做的。 5、写这文的过程中我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写一篇如何饲养山羊的科普读物,然后又无数次打消这种怀疑。这是一个荒诞故事,根本就不科学嘛。 6、我的驾照是淘宝买来的。为了小天使们的生命安全,就……车,咱就不开了吧。 爱爱爱爱爱爱你们!!!番外看情况。有缘的话我们下次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